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萨尔茨堡之魂

  • 发布时间:2023-05-10 14:56:27

   

   当这个漂亮的小男孩走过桥心时,手里拿着一张乐谱,那是身为宫廷乐师的父亲让他交给大主教的。一阵风过,纸张忽然落入河里,小小的孩子脸上愁云密布,不知该如何交差。抬头望着眼前古老的霍恩-萨尔茨堡要塞,顿时心生一计,有了!他即兴写了一首乐曲希望瞒天过海,果然逃过了大主教的法眼!


那时,他才5岁。


这个家喻户晓的传说,其真实性无从考证。我们所知道的是:

后来,这座桥被命名为莫扎特桥,这个城市被称为莫扎特之城——不仅因着音乐巨匠莫扎特,还因着卡拉扬、电影《音乐之声》、圣诞歌曲《平安夜》而蜚声世界,它叫萨尔茨堡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超凡脱俗

 

     同为音乐之城,萨尔茨堡和维也纳风格迥异,维也纳建在大平原之上,萨尔茨堡立于悬崖峭壁之间;维也纳有皇宫大院,萨尔茨堡有湖光山色;维也纳风大,萨尔茨堡雨多;维也纳有多瑙河的壮丽恢宏,萨尔茨堡有萨尔嚓赫的逶迤温婉;维也纳到处弥漫着弗洛伊德的力比多,萨尔茨堡老城还摆着茨威格那盘未下完的象棋;维也纳是雍容华丽的贵妇,萨尔茨堡是清新淡雅的少女;维也纳妖娆,萨尔茨堡秀丽;维也纳性感,萨尔茨堡感性;维也纳鼓励你放肆,萨尔茨堡教导你娴静。
 
    

  音乐之城萨尔茨堡,还是一个白金之城、宗教之城、巴洛克之城,古色古香,典雅优美,山崖陡峭,乐声飘荡,位于阿尔卑斯山的门庭,建筑风格堪与意大利的威尼斯和佛罗伦萨相媲美,有“北方罗马”之称。城市分布在盐河两岸,偎依在阿尔卑斯群峰之间,它有雄伟的要塞、有众多鎏金青铜或尖塔形或洋葱头教堂,有齐鸣的钟声,有天籁之音。
      

  为什么,一座小小的山城具有如此超凡脱俗的品质?是神的恩宠,还是传统文化的强大?是人种基因的特殊,还是大自然的格外垂爱?让我们踏着散落在大街小巷的音符,寻访乐神的脚印,解读这个音乐之乡。


   很多人认为,是莫扎特赋予这座城市以灵性。

  莫扎特是上帝赐予萨尔茨堡的无与伦比的礼物,因了莫扎特,整个萨尔茨堡市的人、也许全世界的人对它充满热爱,但只有一个人恨它,千方百计要离开它,发誓再也不踏上这块土地。他决绝而去,背井离乡,流离失所,终于没有回来,也没有写过一首关于家乡的乐曲,最后以35岁的英华之年客死异乡,尸骨无着,混入乱坟岗中,,不过是一个象征性的空穴,与其说是衣冠冢,不如称为纪念碑。


  他就是莫扎特本人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天降神童

 

萨尔茨堡粮食街9号,这栋黄色楼房,是全世界音乐爱好者朝圣的地方,这是莫扎特的出生故居,1756127日,莫扎特带着满身的旋律诞生在四层楼上。故居里陈列着莫扎特幼年时使用过的小提琴、羽管键琴和现代钢琴,莫扎特的亲笔信件和手稿,甚至还保存着莫扎特的一缕金色遗发,供人们凭吊。1917年莫扎特音乐学院国际基金会在此设立莫扎特纪念馆。莫扎特故乡的大街小巷,随处可见他的身影、听到他音乐、感受他的气息。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流传着关于这位天才的各种轶闻:

 

莫扎特4岁的时候,父亲列奥波德与朋友、萨尔茨堡宫廷小号手安德烈·沙赫纳,一起回家,见他一本正经地趴在五线谱纸上写东西。问:干啥?答:正在写曲。两位大人不由得哈哈大笑,然而,他们认真读过之后,发现这些看似乱七八糟的音符不一般,是一个好作品,由此父亲相信孩子具有特殊的音乐才华,便开始让他学钢琴学作曲。
小神童学得很快,据给莫扎特理发的理发师回忆:帮他弄头发是件很困难的事,他从来坐立不安,每当灵感出现,便立刻冲向钢琴,理发师只能手里拿着头绳跟在后面。据说,6岁时,莫扎特随父亲学小提琴,7岁时他便以处女作《奏鸣曲》一鸣惊人,8岁创作了一批奏鸣曲和交响曲,11岁写了第一部歌剧。


   6岁,莫扎特在父亲的带领下到慕尼黑、维也纳、普雷斯堡等大城市作了一次试验性的巡回演出,大获好评。在维也纳美泉宫,莫扎特为当时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弗朗茨一世和皇后玛丽亚·特蕾西亚演出,得到了大大的赏赐,其中包括让宫中的王子公主们与莫扎特一起玩耍。莫扎特不慎滑倒了,玛丽·安托瓦内特公主蹲下来搀着他的手把他扶了起来,莫扎特说:“我长大后要娶你做新娘!”这句天真的话,令所有人哑然失笑。  

     
  7岁,莫扎特随父亲先后到德国、法国、英国、荷兰、意大利等国进行为期10年的旅行演出。返回萨尔茨堡之后,在大主教身边担任宫廷乐师。但莫扎特不能随便外出,不能私自演出,犹如被囚的金丝雀。他对自己卑微的奴仆地位感到不满,对只为大主教和权贵写作不满,为了争取人身与创作的自由,为了作为真正的音乐家而不仅仅是工具而存在,他决定离开。经过激烈的斗争,终于获得大主教的同意,随母亲进行了两年的旅行演出。为了另谋职位,以便永远离开萨尔茨堡,他先后在慕尼黑和曼海姆教学、演出,听到第一流的演奏,收获颇深。之后,母亲陪伴他到法国发展,他却未能谋到职位,贫困交加,母亲客死巴黎,葬在异乡,年轻的莫扎特不得已屈服返回萨尔茨堡。


  马卡特广场8号,是莫扎特的另一个故居,名叫“舞蹈大师之家”。比起粮食街9号,这个宽敞的新家有足够的空间接待朋友和音乐家们.演员兼戏剧导演、歌剧《魔笛》的词作者就是这里的常客。1773年-1780年期间,莫扎特在这里谱写了交响曲,小夜曲,钢琴曲,钢琴协奏曲,巴松笛协奏曲,咏叹调和宗教音乐等不朽之作.直到父亲利奥波特去世那年,莫扎特一家用这个地址写了232封信,收到215封.其中许多信件已经丢失或不再存在。如今这里是莫扎特故居第二博物馆,保存着当年莫扎特一家的生活原样,以及部分遗物,还展出一幅油画《钢琴旁的莫扎特一家》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凄惨之家

 

  莫扎特作为萨尔茨堡大主教宫廷首席乐师,为了五斗米折腰,只能按大主教的旨意写音乐,不能按音乐的灵魂、根据自己的心灵情感来写,失去自由和个性,对于一个音乐家来说,这是莫大的痛苦。两年后,他再也无法忍受大主教的凌辱,毅然辞职,成为欧洲历史上第一位公开摆脱宫廷束缚的音乐家。离开封闭落后、的萨尔茨堡后,迎来了维也纳的10年,这是精神自由的10年,物质贫困的10年,却收获丰盛的10年,成为他一生中创作的黄金时期,创作了歌剧《费加罗的婚礼》、《唐璜》《魔笛》《安魂曲》等经典歌剧和乐曲。尤其是《魔笛》,打破了当时歌剧只有意大利语的魔咒。

 

  莫扎特的物质生活是悲惨的,自己35岁早夭,生了6个孩子,却养不活他们,死了4个,剩下的两个,生活在死去父亲光环的阴影下,离群索居,自我放逐,默默无闻,孑然一身,没有家庭子嗣,生也悄悄,死也寂寂。有着伟大基因的莫氏家族,就这样断了香火。


   他的家族是悲惨的,全家人的身前身后都是四分五裂,母亲安娜葬在巴黎,他自己葬在那里谁也不知道。最闹心的是他的爸爸列奥波德,在萨尔茨堡市中心的塞巴斯蒂安教堂莫氏家族墓地中,老莫扎特最讨厌的儿媳妇康斯坦泽居然携继任丈夫尼森、以及她自己的亲娘坦然入住,她家的墓碑最大最抢眼,占据了最中心的位置,风头盖过莫家的所有人、包括莫扎特的老祖母,以及母亲的娘家人,还抢走了莫扎特家族之墓仅有的一个十字架......太霸道了,鸠占鹊巢,凭什么?他的姐姐娜奈尔愤愤不平,为了表示与任性而又奢侈浅薄的弟媳妇康斯坦泽势不两立,立下遗嘱,死后绝不葬入这个莫家祖坟,宁可与弟弟的战友、同为维也纳乐派和狂飙突进运动的代表人物、音乐家约瑟夫.海顿的弟弟约翰.海地葬在一起,在冰冷的圣彼特墓地躺了200多年。可是她为什么不和自己的丈夫及孩子同葬一个墓穴?这都是不解之谜了。

 

说起姐姐娜奈尔,也非常悲情。因为出生在音乐之家,娜奈尔同样是音乐神童,很小就能流利地演奏钢琴和小提琴,姐弟俩作为小童星经常在欧洲各地、各个皇家宫廷巡回演出,一个弹钢琴一个拉小提琴,配合默契。姐弟俩感情特别好,娜奈尔非常爱弟弟,把他视为自己的一切,她最宝贵的财富。在重男轻女的18世纪,父亲没有为她提供开音乐会的经费和发展的条件,要她把机会让给弟弟,只是把她作为衬托弟弟的一个工具、弟弟的伴奏。由于弟弟生活上的无能,加之娶了一个挥霍无度的妻子,总是向她求助,娜奈尔为了给他们提供经济援助帮他们还债,放弃了自己和一个穷小子的爱情,直到33岁才嫁给了一个比她大15岁、有过两个老婆、生过5个孩子的有钱法官。后来,爸爸老莫扎特在萨尔茨堡去世,本来决定让姐弟俩平分遗产,但小莫扎特要求姐姐放弃继承权,在一场激烈的财产争夺战之后,她也屈服了,可以说,她把前半生都献给了弟弟,直到他死去。这个才华横溢的、伟大无私的女子,终身默默无闻,只因为她生错了时代,生错了家庭,只因为她有个更天才的弟弟。   

 

     悲喜交加

 

  莫扎特生前最喜爱维也纳,最憎恶萨尔茨如今,他已经离开人世200多年了,在这个寒风瑟瑟、阴雨绵绵的秋日,走在那座跨越绿莹莹的盐河、连起新城老城、挂满情人锁的连心桥上,望着各国游客熙熙攘攘、兴高采烈地哼着改造成流行音乐的莫扎特小步舞曲,拐入粮食街,再折回犹太巷,老城狭窄的胡同弯弯曲曲,穿进莫扎特广场,在幽深而神秘的建筑之中,进入巴巴基诺广场......我心里久久盘旋着一个问题:莫扎特被家乡逼走,贫困潦倒,却为人类、更为家乡贡献了宝贵的精神财富,这些精神财富也转化为巨大的物质财富——他的一生,究竟是悲剧还是喜剧?



(维也纳街头打扮成莫扎特,兜售音乐会票的小贩,每个人都会结结巴巴地说这几个中文词汇:金色大厅......音乐会)


  在莫扎特的故乡萨尔茨堡,乃至整个奥地利、德国,到处充斥着以莫扎特头像为商标标识的商品:各式各样的莫扎特牌巧克力、明信片、酒、香水、音乐会、音乐节、音乐学校......大打莫扎特牌,可谓奥版的“文化搭台,经济唱戏”,莫扎特被消费得淋漓尽致,让人唏嘘:这的确是萨尔茨堡的喜剧,但也是莫扎特的吗?这算是极大的讽刺和悲哀呢,还是故乡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表达对他的愧疚和爱戴,以此召唤他回家、使之获得永生?


  我相信莫扎特是爱故乡的,作为一个冰清玉洁的音乐家,他痛恨庸俗,热爱自由,不愿做别人的工具和奴仆。他憎恨的并不是故乡,而只是束缚他心灵、扼杀他创作灵感的权贵和那个逼走他的、特别专横的科罗莱多大主教,逼得他离家出走的不是萨尔茨堡,而是专制的时代。家乡以商业和文化交流的方式缅怀他,是为他讨回一个公道,唤回他的灵魂,使他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,这结局不失为喜剧。  

 

  魂兮归来!

 


          无冕之王

 

作为音乐神童和旷世奇才,莫扎特是上帝的宠儿,悲惨的世俗生活使他又像是上帝的弃儿,但最后,他自己却成为音乐王国的上帝。尽管命运多舛,莫扎特的音乐中却看不到一丝苦难绝望和挣扎,他没有把音乐当作控诉宣泄的工具,反而处处表现了唯美和谐与细腻温情,宁静又富于活力,热情又节制,既华丽高贵又充满着哲思,饱含着扣人心弦的内涵和大爱,净化了喧哗与骚动的尘世。

 

   傅雷曾深刻地论述道:


  “他的作品只表现他长时期的耐性和天使般的温柔。他把他的艺术保持着笑容可掬和清明平静的面貌,决不让人生的考验印上一个烙印,决不让眼泪把它沾湿。他从来没有把他的艺术当做愤怒的武器,;他觉得从上帝那儿来的艺术应当用作安慰的,而不是用做报复的......他心灵中间,根本无所谓谜,无所谓疑问。”

 

 我自己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贝多芬,那种激昂悲壮、扼住命运喉咙的斗争精神始终激励着我冲破逆境。那时还听不懂莫扎特,直到不惑之年,才慢慢理解了莫扎特的隐忍宽恕、他的朴素纯洁、他的清澈宁静——他的韵律原本只来自于天国,他早已通晓神明了,没有俗人的愤怒和悲伤,无需惶恐和怀疑,更无需在音乐中寻求人生答案。

    

  傅雷先生得出结论:  

  

“那么跟他的心灵发生关系的,跟他的心灵协和的,又是哪一种生命呢?那不是眼前的生命,而是另外一个生命,一个不会再有痛苦,一切都会解决了的生命......这种美只有在上帝身上才有,只能是上帝本身。只有在上帝旁边,在上帝身上,我们才能找到这种美,才会用那种不留余地的爱去爱这种美。但莫扎特在尘世上已经爱那种美了。”

 

   莫扎特来到人间只有短短的35年,却写了上百卷的作品——他本不属于尘间俗世,而是上帝借其之手传达神意,下凡到人间传播光芒,确切地说,他本身就是乐神,音乐之神。

 

   为了回报莫扎特,,1842年9月5日,他的两个儿子参加了落成剪彩仪式。莫扎特被塑造成狂飙突进运动中英雄的形象,如歌德、席勒一般,他穿着18世纪的紧身上衣,肩披斗篷,右手持笔,左手拿纸,昂首面对大教堂,顶天立地,雄姿英发——你永远也想象不到这个音乐王国的巨人和伟人只有一米五三。在此之前,大教堂内外只有上帝、圣人的雕像,没有平民和艺术家的雕像,更没有用平民名字命名的广场,而这一切,由于这位音乐之神,历史被改写了。

 

  1997年萨尔茨堡老城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时,塑像前面地上的刻字记录了这一历史时刻。,这块石牌不放在别的地方,就放在莫扎特雕像前,这意味着,莫扎特成了这座城市的精神象征,也是历史转折的象征——从此音乐和音乐家再也不是工具,而从他人的控制中独立出来,成为乐神、成为音乐王国的无冕之王——这便是莫扎特伟大的象征意义。

 

   莫扎特精神,就是萨尔茨堡的灵魂。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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