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方仲永
文/苏树新
我叫方仲永,对,我就是那个出口成章的神童,长大却沦为普通人的方仲永。其实,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。刚出生时候,一朵祥云笼罩整个村庄,虽然是冬天,气候却很温暖,河里也没有结冰,大姑娘小媳妇外穿貂绒短大衣,中筒皮靴,小皮裙,假透肉紧身裤。饱读诗书的爷爷老泪横流地说这叫天降祥瑞,预兆方家要出贵人。切,可怜的爷爷连厄尔尼诺暖冬现象都不知道。
爷爷考了一辈子科举,却只中了个秀才。所以把希望都寄托在下一代,但爸爸叔叔都不争气,在家务农。
我出生后爷爷郑重地在院里种下一棵树,不言而喻这是对我的期望。
我五岁以前,还没有接触过笔墨纸砚,但这并不能阻挡我写诗,这有啥奇怪的?诗以言志,写诗是一件很容易、很好玩的事,我常常在树下,给一起玩的邻家小姑娘诵读我的诗,她就夸我老有才,要不是我经常尿裤子,他就更喜欢我了。
记得当年有一首情诗我最满意:
拉着你小手
爱在我心头
只要你跟我走
天天给你蒸馒头
我怕忘记了,就哭着求爸爸写下来,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:我不认识字。
爷爷听到哭声赶过来,眼睛睁得圆圆的,嘴巴张得大大的,我能清楚看到一颗亮闪闪的大金牙......
我是神童的消息不胫而走,连我们村里走出的朝中大人物——王安石也来参观我,好像我是外星来客。王安石大人袖手围着我转了几圈,我清楚记得当时是逆时针方向,他夸我是天才,还夸我家那棵树是风水宝树,我长大肯定能和这棵小树一样,成为国家栋梁!他的话我一点也不懂。王安石大人就是大气,随手叫管家赠了我爷爷五十两银子,说让我读书用。
爷爷又哭得稀里哗啦了,不是感动,主要是王大人的管家,一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踩到他脚了,差点粉末性骨折。
人群散去后,爷爷在树下专门焚香祷告,然后召开家庭会议,他严肃地说:他要对我的教育负专责,这是百年大计!
于是我的快乐童年,从五岁开始就被剥夺。我稚嫩的小肩膀承担着繁重的课业,作为一个祖国的小花朵,双休日连半天的休息都成了奢望,除了要完成老师布置的四书五经作业,还要被爷爷送去契丹语强化班、美术班、奥数班、国际象棋班等8个特长班,“素质课”连晚上也被排满了。院里那棵树上的猫头鹰累得打瞌睡的时候,我还没下课。
为了适应未来的科举考试,我爷爷高薪聘请的私塾先生对我“一对一”辅导。先生对我传授最多的是科举考试答题的“技巧”,以期通过大量的训练,来“熟能生巧”。过多的补习班,也给我们方家带来沉重经济负担。爷爷的太师椅卖了,大金牙敲掉卖了,奶奶的耳环,妈妈的镯子都送进了当铺....爷爷甚至一度想把院子里他种的那棵风水宝树砍掉卖钱。
京城里的王安石王大人,在繁忙的变法运动之余,还专门写信给我爷爷,让他对我的学习抓紧再抓紧,说京城的所有的孩子都在报班,千万不要输在起跑线上啊.....
可大人们考虑过我的兴趣吗?我像只鸭子,肚子里被强硬塞进一堆东西,我整天应付大人们的安排,头晕脑胀,对学习的兴趣越来越少。我最大的娱乐放松,就是围着院里那棵树一圈圈逆时针散步,然后学大人的口气,指着瘦弱的树教训:你要争气,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不都是为了你?你竟然不用心,连简单的蒙古舞蹈也学不会!你看你,枝叶还敢随风摆,是不是不服气?
树叶哗哗,不知不觉中,它长成了一棵粗壮的树。
而我并没有跟树一起成长,没有如家人所期望的那样,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。成年的我科举之路也像当年的爷爷一样坎坷,我甚至连秀才也没考上,失望的爷爷干脆驾鹤西游,去找上帝说理去了。
如果说这些年我唯一的收获,那就是我终于娶到了当年的邻家女孩,为了兑现当年情诗里的承诺,现在我每天幸福地在树下蒸馒头,因为现在的我就是一个馒头作坊主。
当年学的东西还是有用处的,比如和老婆吵架的时候心情郁闷,我就弹奏一曲钢琴曲骂她,也不伤和气。要不就在树下拉个二胡《二泉映月》,真的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呢。当然心情澎湃的时候整个琵琶《昭君出塞》,快哉快哉。吃早餐前可以画个国画、西洋画呀,陶冶情操,老婆生日给她画素描.....
我的女儿出生了,我和老婆商量,最后达成共识,我们要给孩子童年美好时光,塑造她善良、快乐、活泼、阳光的性格,不再用苦难和金钱填充孩子童年,我们不会硬性给她报兴趣班!
凭什么我们要把当年自己没有实现的愿望强加给孩子?
我们的孩子将来会不会是天才?这不重要,我们只要她幸福。
院中枝繁叶茂的大树频频点头,似乎很赞同我们的意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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