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柏的传奇故事和他的诗词被媒体极力渲染,似乎中国几百年来才出了一个“天才”,国人中不知有多少人把诺贝尔奖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。很多人手抄了宁柏的诗词后,还认真地写了感想,并作诗以抒发理想情怀。
即便是在“神童云集”的少年班里,宁铂的聪明程度也让同学钦佩不已。不过,他在课业方面的表现并不出色,不及格的科目甚至多于一般同学。然而外界的赞美仍在继续,公众意义上极具天赋的宁铂形象从来就没有被否定过。
宁铂、谢彦波和干政3人所学的专业都是理论物理。干政显然适合这一领域,CUSPEA考试成绩优秀就是证明;谢彦波的天赋更为明显,甚至在很多年里被周围的人称为“未来的诺贝尔奖得主”。相比之下,宁铂与物理学的结缘却是一个伟大的错误。
“其实当时宁铂就不行了。”27年后,当年的少年班同学彭兴说,“他的成绩很一般,而且表现出来的性格很怪。”
尽管如此,一条通往圣殿的道路一直铺到了宁铂的面前。这座圣殿就是在中国科学界红极一时的理论物理。
倪霖说过“宁铂进了科大后,按照他的爱好,原本是想学天文或医学的,但少年班里没有这些专业。一位领导说,孩子聪明,应该叫他学理论物理,这对国防有用。这样,宁铂就只能学理论物理了。但他很不喜欢物理,这是导致他人生悲剧的主要原因。由于不得不学不喜欢的专业,苦恼无法摆脱,如影随形,宁铂的悲剧当然不可避免。他曾对倪霖说:“这简直是把活鱼给摔死了卖。”
倪霖说,导致宁铂人生悲剧的另一个原因,是媒体的过分关注和渲染。各种媒体对他作了大量报道,大肆渲染“神童”。宁铂对此难以承受之重。他不止一次表示,希望有个安静的环境,过寻常人的生活。
“我对宁铂很内疚。假如我没有写那封推荐信,那么,他可能会在高中毕业后正常参加高考,可以选择他自己喜欢的专业。那么,他的人生道路就不会是今天这般。”倪霖说,“但从大的方面讲,我并不后悔当初写了那封推荐信。科大少年班是应该建的。事实证明,这么多年来,少年班确实出了很多优秀人才。”
“宁铂已经好几年没和我联系了。听说他出家了,到底去了哪里,我不知道。”倪霖眼里流露出无限的牵挂。
供职于旧金山议价金融机构的少年班同学裴益川说,人生路上变量太多,很难说清楚什么才是宁铂等人麻烦的真正制造者。也许我们看到的都是皮毛呢,也许这是高智商群体中必然出现的宿命呢。
程陆华是宁铂的前妻,她的看法与此接近。她也相信,造成宁铂等人问题的因素是无限复杂的。前些年,她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反对矫枉过正,与前夫的思路一直存在分歧。她像别的家长一样,要用约束的、规划的方式培养孩子。宁铂则坚持,决不应该设计孩子的未来,应任其自由发展,哪怕孩子最终只能做个普通的人。他对孩子惟一的教化是,不以自我为中心,要真正地去爱人,关心人。
张树新说,宁铂等人的麻烦,恰恰在于没有人会把他们当做普通人看待。实际上,即便是在1996年前后,一些媒体报道宁铂“只成为了一位讲师”之时,众人的叹息仍然基于这位“少年天才”拥有的杰出禀赋作为第一前提。
即便是宁铂的父亲宁恩渐,也已放弃了过去的所有幻想,他期望儿子能够重新回到中科大工作。
“宁铂还在学习,他没有完蛋。”爸爸倔强地说,“我相信他有一天会回来的。”
“那个年代需要一个宁铂去唤醒人们对于教育和科学的重视,这种需要形成了巨大的压力,最终却压垮了宁铂。”少年班同学秦禄昌说。
25年里,宁铂做过许多次大逃亡式的挣扎,无一成功。1998年,宁铂结婚生子,给儿子喂奶、烫尿片、去菜场买菜……由于婚姻生活不和谐,他醉心于佛学研究。2002年,宁铂逃往五台山出家,很快被科大找了回去,又一次大逃亡失败;2004年,他终于成功出逃,彻底摆脱了世俗的烦恼,削发为僧,遁入了空门……